有句古话说得好,大隐隐于市,小隐隐于野。隐实在要算是我们的一种处世哲学,得意时仕,失意时隐,为出世隐,为入世也隐,即使不隐也一定要有几个山中老友。
回首中国历史上的隐士,你会发现有两条主线,一个是真隐,另一个是假隐。真隐的人是看透了人世,回到自然中与山林相亲,寻找一种尘世的解脱和通达;而假隐的人则是想回到人世,尤其是庙堂,隐只是为了求名求官的一种手段,隐是为了谋。这两种隐,在无数人身上真假难辨,甚至是真作假时假亦真、假作真时真亦假。
说到隐士,并不是所有出离喧嚣、回归山林的人都是隐士。你可以说高僧大德是隐士,说庄子和陶渊明是隐士,但是却没有人会说农夫樵子是隐士,乡间妇孺是隐士,隐的一个前提,是有入世或者入仕的能力,但是却为另外一些东西回到了乡野,或者是为了自己绝对的逍遥自由,或者是为了做上国师宰相,隐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隐。
在历朝历代中,六朝时候的隐士是最多的。六朝承汉启唐,分别为吴、东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,都建都于南京,当时的南京城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,和古罗马城一起并称为世界古典文明的两大中心。六朝时的文学与清谈、绘画与书法、陵墓石刻艺术等,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,形成以南京为道场的南朝文化。
以前,我们说六朝是乱世,从战争和破坏的角度来说,从正统与僭越的角度来说,那确实是黑暗的乱世,战乱一拨接着一拨,朝荣夕败,命不在我,但是在历史的棋盘上,六朝跟当时的罗马帝国和波斯王朝一样,它是创造性的一股力量,在创造新的历史和时代。
六朝的300余年,都是偏安政权,是中国历史上南北朝之中的南朝,文化上强大但是军事和政治上弱,这种偏安也是一种隐,文化的强大隐在它力量的弱小背后。
后来的南唐和南宋,包括今天的台湾,其实也都是南朝之隐。今天的中国大陆,在物质上、军事上、经济上都比台湾强大不知多少倍,但是在软性的力量上,在文化、政治、艺术和思想上我们却是衰弱的,远远不如太平洋中那么一个小小的岛屿,这就是台湾对大陆的一种隐,也是中国古典社会和农业社会的一种隐,所谓王不见王。
在纵的历史上,这是一种大势上的隐,而在横的时代内部,其实也有一种隐。
也是在六朝,中国人开始第一次喝茶,茶逐步向北方扩散。到了唐朝,喝茶已经成了一种举国行为,并向周边的国家输出和渗透。人际之间的关系、人在官场里的关系,已经到了一种厌倦,他们开始向林野的、山川的、自然的东西寻找慰藉了,比如陶渊明。
中国文人隐逸很向往陶渊明,觉得他悠然南山下的心境,是一种隐逸的巅峰。陶渊明的隐,还不像其他人借归隐的行动,而买名邀誉,他是真的在求心求静地隐。
不但是陶渊明,正是在这样的艰危中,人们开始反求诸己,关心起自己的内心来,关心起文学和美学的东西来,在心里上找到一种自觉,成为中国文学的一个大巅峰,骈体文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。六朝是一个烟波浩淼而又华丽奢靡、余香缭绕的时代,在千百年后,我们还在怀念六朝的风月,向往那个虽然铁血却是也有绮丽的岁月。
事实上,越是现实中的乱世,其实这种刚的、硬的力量强大而破坏的时代,似乎它的对立面也越繁盛,春秋战国,三国,以及晚近的民国,都是这样,一如六朝。
在这样的大时代中,个人的隐各有表现,老子的骑青牛出关是一种隐,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”;庄子的遗世独立和逍遥无恃是一种隐,他在母亲去世后敲锣打鼓也是一种隐;“竹林七贤”的乖张恣睢和生活上的放达不羁,是一种隐;屈原的汨罗河投江,为了寻找一种清流和自洁是一种隐。你会发现,隐其实就是一种对抗,一种宁静的对抗,一种“非暴力不合作”,与他的时代和周遭相背离,保留住自己。
我觉得,中国官宦士子的历史上,最隐的人其实是苏东坡。他既不像陶渊明那样看空一切,到田园和山野里寻找最后的自然归宿,也不像杜甫一样游走在战乱和纷争中不忘济世的志向,而是在人生的南来北往中,把仕途的奔波和山水的归隐有一种调和,他的隐不是出走,也不是归来,而是在不走不来之间,在入世中有一种出世,也在出世中有一种入世。
这是一种比较积极的隐,小隐是隐于自己,大隐则是隐于人海。苏东坡既没有丢掉自己也没有抛弃现世,而是在命运的波流中有一种通达和慈悲,他用自己把苦难流离隐去。
隐虽然一直被世人向往,但是同时对隐的质疑也从来没有停止。有人说,历史上那么多谋隐的人,他们的隐其实也并非为了清高自持,而是为打出一块饭的招牌,说穿了,谋隐就是为了谋官。姜太公隐钓于渭水之滨,为的是钓上姬昌这条大鱼;诸葛亮躬耕在南阳,自比管仲、乐毅,一待刘皇叔来访,便将《隆中对》一泻而发。
还有人说严子陵这样的隐,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做官,而是为了单纯求隐的大名。光武帝刘秀是他老同学,做了皇帝后一次又一次请他出山,严子陵每一次都谢绝,每谢绝一次名声就大一次,同时刘秀也得到了求贤的美名,这是严子陵和刘秀的一把双簧戏,等到了最后他就虽隐在深山,但依然名满天下,刘秀朝也能冠以太平盛世。
这未必不是一种可能,隐为利刃,可以开当世的太平,也算是另一种法门了。只是这种隐,要么被邀出山前要忍受一种孤独和怀才不遇,要么就得像严子陵一样,做好一辈子隐的打算,那么更要受尽一辈子的孤单,这也算文武艺外的一种本领了。
像王维那样的半官半隐,其实更接近一种煎熬。他不喜欢官场的应酬沉浮,想在辋川这个清静之地悠然安闲地生活,同时又不愿意放弃官俸这个生活和物质的基础,所以只有脚踏两只船,在官场和隐居的两头做一个钟摆。王维这种隐,又不像苏东坡的入世隐于出世、在官隐于在野,或许是最痛苦的,因为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。
然而无论你是真隐还是假隐,或半真半假地隐,都要与孤独作伴,真隐是在孤独里寻觅自由天道,假隐是在孤独里等待上钩的鱼,半真半假地隐是在孤独里寻找自己。
比较起来,王维的隐其实最孤独,因为在那种两不相沾的隐里,自己最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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